木鱼桥

一个电话

今天给大伯家打了个电话,大伯家的小孙女把电话给了我奶奶。她说今天我爸在家,所以没去念佛,她在家门口剥茧子。剥茧子和念佛是她的主要收入来源。

奶奶属兔的,应该是1927年出生,按照家乡的算法她已经87岁了,开年就是88岁。她的听力已经很差了,就算电话贴着耳朵,我这边也要大声喊才行。就算如此,在小姑娘和各位邻居的客串下我们也聊了近半小时。

她告诉我对芋头好一点,不要骂她。我开玩笑说我才是被骂的那个人。她说我们互相说的话比较难听那样不好,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上次回家她看出来的。

我问她一天可以剥几包茧子,她说有时候一包有时候两包。我大伯嘲笑她说一包茧子我爸一碗牛肉面就吃完了,我在这边继续嘲笑说我这儿只够喝一杯饮料,她应该每天至少剥三包。但不论谁反对或嘲讽,我们知道她不会有所动的。只要她能做她就会一直做下去。给两个孙子媳妇买了金货以后,还要给曾孙女准备呢。这个世界虽然复杂,她的世界依旧简单清晰。剥茧子念佛,种下吃不完的青菜,斥责我爸怎么不去种黄豆,每年为她的孙子们准备好熏豆皮蛋咸鸭蛋,然后只在私下里有点委屈地告诉我们我爸多懒。

她不知道在哪里听说高铁,告诉我北京到德清的高铁只要五个多小时,问我这高铁到不到我这儿。我诺诺说不出话来,就说我飞机到杭州也差不多时间,也不知她听没听到。

她问过年回不回家。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过一会儿她又问,我只好说还没定。她又问哥哥家啥时候回家,我回了好几遍“三月底”她都没听清。最后改成“清明边”她才听清。然后我问我们跟他们同一时间回去好不好,她说这样最好。

她说她要说的说完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就说没关系,然后我就乱喊乱叫一通,她呵呵呵地笑,说我从小是个“潮头”(淘气的孩子)。我说她真乖,她说她一向很乖,只有我们才不乖。

2013年11月9日 Posted by | 个人 | 留下评论

我的家乡——树篇

我家曾有很多树。当时大门前有棵横卧的老杨树,根扎在晒谷场下,仅剩下一米多长的主干平平地伸向小河。没什么枝叶却顽强地陪伴我们很多年,直到我长大离开家乡它仍旧在那里默默地守护着我家的河滩。河滩上以前有棵构树,自己长出来的。洋房前头也有两颗构树,一左一右,年龄估计跟我岁数差不多。长出的果实我们叫“杨梅”,其实不是,只是勉强能吃。构树前还有一片竹林,我家拥有其中的一部分。在大伯的帮助下,我们在那里打下过一个巨大的马蜂窝。构树和竹林之间,是村里人来往的必经之地。地面没有浇筑,一到雨天就异常泥泞。洋房后面的桑树地里,还有棵高高的水杉。水杉旁边还有棵枣树,那棵枣树很高很大,在我记忆里它和水杉一样高。每年到了秋天就能给我带来一些枣子,不多也够让我们开心几天了。

当然我们这里最多的还是桑树。基本上可以说,这里除了房子、水田和河流以外,剩下的就是桑树地了。桑叶是养蚕的,桑树枝干是家中烧饭炒菜的好材料。这是这里世世代代的传统,现在仍旧存在。但有一些传统已经没有了,比如卖桑椹。新加坡的超市里偶尔能看到桑椹卖,小小的一盒近30人民币。这里估计没有人相信,20多年前我奶奶,哥哥加上我采几天,能有几十斤。主力当然是我奶奶,我哥说我们采的只是她的零头,估计我采的有一半都进了嘴。采了桑椹以一毛钱一斤的价钱卖给我爸爸的小学。小学里组织学生老师踩出种子,卖给收购种子的人,他们回去培育出小桑苗再卖给农民。那两个星期,我的嘴边从来都是紫色的,而我爸的双脚也是紫色的,要洗很多天才能洗去。

现在,我家已经没有枣树了,构树水杉也早就没有了,不是成了家具就是成了柴火。老杨树不见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当初的竹林早被新的晒谷场所取代,几十年的洋房消失不见,一条宽阔的水泥路沿着河岸穿过整个小村子。当然也有很多年没有采过桑椹来吃了。除了一些由别人代管的桑树,我家几乎没剩下什么树了。前些年在河滩上种下了几棵桃树,在台风过后竟然被我爸借口虫子多推掉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屋后的那些杂树虽然也被清理掉了,但改成了一小片竹林。今年春天回家的时候,我还去掘了几次笋,甚至还带了几棵来新加坡。

 

2013年11月6日 Posted by | Life, 个人 | 一条评论

Walking Dead

去年十月搬入榜鹅的房子,到现在一年有余了。变化很多,不能一一细说。今天本来是打算写个影评的(“The Cabin in the Woods“),写到后面发现要排队。

没有电视之前,我觉得我压根儿不需要电视机。我喜欢卡尔·波普尔,他对电视有过非常犀利无情的评价。我曾经想过买了房子后不要电视机,也不需要电视机。不过本人腐化堕落的速度是老天爷也无法预料的。电视机不仅仅是个电视机,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的资源等着你去看。两年前的我大概不会明白每天下班后摊在沙发上看美剧和电影是什么感觉。仅仅几个月我就成了沙发土豆,体重开始渐长。幸好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体重长得还不算很快。还有一件事,我老婆已经有大半年没看韩剧了。

去年十月份搬家的时候,我订阅了新电信的基本电视台配套,加一个中文配套,有个几十个电视台,常看的不过六七个。那个中文配套里面有一些比较新的香港和国产电影,但有更多所谓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片子。在看了无数七八十年代的香港电影后我就受不了,受不了慢腾腾的节奏,受不了京剧般的化妆,受不了舞台般的布景,受不了一板一眼的打斗,更受不了天天看大大的“SB”,反正我是受够了,就去定了个英文的电影配套, 主要是FOX movie。事实证明这是个英明的决定,美剧显然更好看。这几个电视台里不仅仅有可点播的电影,也有很多电视剧。据说FOX的电视剧比不上HBO的,而且有时候也不是最新的,但对我这种美剧看的不多的,算是非常好的资源。

这段时间最喜欢的是“Walking Dead”,其中第四季刚刚更新到第三集,这也是我老婆必追的连续剧。想在短短的一篇文章里谈这么强大的电视剧,其实不太现实的,这里只谈我感触最深的。虽然是僵尸系列,但这部电视剧的真实感非常强烈,色彩的运用和人性的刻画都让人印象深刻。从第一季开始到现在的第四季,都有强烈地让人追着看的吸引力。第一季里主角们东奔西跑惊慌失措,却并没有失去希望;第二季主角们开始清醒,认识到尸毒已经侵入了每个人,信心的动摇和对未来的悲观弥漫在整季的剧情中。第三季除了酷酷的黑人女剑士和残酷的总督,对人性的刻画比前两季更为深刻。

当然这么大的背景设定,肯定有一些不太合理的地方。首先僵尸们的进化远远跟不上主角们杀僵尸技术的提高,从第三季开始,主要剧情已经转为人类幸存者之间的互相倾轧,这有点牵强。在生存面前,争夺必需品是必然的;不过最大的必需品是人身安全。易守难攻的环境(监狱)他们已经有了,接下来最重要的是,人越多越安全。接下来才是其他的比如食物、水源和其他东西。

在失去了外部强大的其他幸存者的压力后,第四季更变成了监狱内部流感变异,而差点酿成了灭顶之灾。监狱围栏外的僵尸在很多时候则成了看客,以至于出现了主角连续几天在同一个地方看到同一个僵尸的镜头。还有一个不合逻辑的地方在于,他们住了一年的监狱,天天杀戮之后,围栏外应该是僵尸成山了。而现在看上去像是天天清理一样,这又怎么可能?很多时候他们连插一杆子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有空去清理?其实按照他们的杀戮速度(一成年人一天杀100个僵尸应该是轻轻松松的),整个营地一个月起码能杀几万僵尸。这在美国也算是个小城市的人口了。杀上一年,清理和保卫一块以监狱为中心,几平方公里的地方一点问题也没有。我想我太乐观了。

监狱在主角们(据说他们随时都会死)的打理下,基本上还算安稳,有吃有喝,若没有流感,他们还能经常吃到猪肉呢。要是有伟大的华人在场(那个亚洲人是个韩国人),估计整个监狱早就成为水稻田,玉米地,菜地和鸡鸭养殖场了,监狱里面都打好几口井了。哪像现在,那么点菜地也拿出来现,喝点水还得去围墙外,太丢人。什么时候中国的电视剧制作水平能到这个程度,再拍一个中国版的“Walking Dead”估计相当有看头。不过前两天我在江苏卫视上看了一会儿《我是特种兵之火凤凰》,顿时觉得我的想法实在太过幼稚。特种兵这么简单的背景他们也能拍的这么缺乏真实感,那对于“Walking Dead”这种社会体系整个崩塌之后的人性再现,我完全不对这种水平抱任何希望。难怪网上有人说,这名字应该改成”一排模特去当兵“,这个吐槽非常恰当。若真让这帮人去拍中国版”Walking Dead”,“相当有看头”肯定会变成相当恶搞。

2013年11月5日 Posted by | Entertainment | 留下评论